[隨筆] 夏日風情

樹林裡溜出來的涼風被石子路燙了一尾巴，
愛打水飄的男孩撿了一顆什麼放進口袋裡。

屋瓦上的青苔仍然潮潮濕濕，
但天然的吸音氈敵不過渾然的蟬樂隊。

寺裡的僧人沒有念經，
蟬聲當作梵音安靜地聆聽；
剃度的僧人留著長長的白鬍鬚，
對面是一尊滿頭鬈髮但下巴乾淨的釋迦牟尼。

池塘裡的烏龜脖子伸好長，
岸上的兩隻麻雀為了一顆豆子在吱喳；
胡同裡漸遠的「ㄅㄚˇ ㄅㄨ」聲有藍調的味道，
村子邊濃密的樹叢裡有非洲的顏色。


年近不惑的農夫正在田渠旁休息，
懊惱著昨晚怎麼會跟妻子吵起來。

他的手裡有一只剛剛編好的草指環，
他的心裡──

今晚，
當唱一夜的蛙停下來喘口氣、
曬穀場上捉迷藏的孩子奔向四處躲了起來、
老黃趴在籬笆旁安靜地賞月、
楊喚的螢火蟲闔翅在葉子上蹓躂時，

他要，要把草環拿出來，
然後……


妻子掀開盒子像開啟一個秘寶，
裡頭有一個乾燥而古老的草指環；

十年前的今晚，
當楊喚的螢火蟲提燈飛了滿草叢、
小黃追著大白鵝到處跑、
而她正輕輕幻想曬穀場上有一群孩子在嬉戲時，

她聽到了，
雖然蛙們歡天喜地的一片聒噪幾乎掩蓋過他羞澀的聲音。


今晚，
他們將在這裡交換戒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