替天行道

來聊聊「替天行道」。

這個詞兒聽起來相當熱血。「行道」這回事當然令人激賞；但為何要加上「替天」二字？

咱們先來看看幾個有趣的例子吧。

一、偵探漫畫《金田一少年事件簿》

其實，「替天行道」這詞兒，跟「我要親手抓到兇手，以我爺爺的名字發誓！」頗有異曲同工之妙。但是，金田一一這句熱血名言反而是最為漫畫迷們詬病（其實是打趣）的地方。

「奇怪，他抓不抓得到兇手關他爺爺什麼事啊？」

「他爺爺好可憐；金田一一的案件裡每次都死這麼多人，他爺爺一定很擔心他的寶貝孫子把他的名聲弄壞了。」

二、言情小說《殺手蒼鷹》

老實說，我會寫這篇文章正是受這部言情小說的感召。

作者是檀月。故事背景為古代，男主角是個行事乖僻的胡人，受中原人士追殺。不錯！中原人士用的名義便是：我們要替天行道，殺了你這個奸賊！

男主角聞言，冷笑，然後說了一句令在下印象深刻的話：

「你們連『天』都敢『替』了，那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？」

男主角的族人有他們自己的宗教信仰，「替天」對他們而言是對上天大不敬。但這有減弱男主角的行動力嗎？沒有。男主角被認為行事乖僻，正是因為他不顧律法地殺了許多當殺之人。樁樁件件，都是他捫心自問，考量過後才下手。

捫「心」，捫的是他「自己」的心。他從不覺得自己是「替天」。

其實，經典武俠小說中常有中原人士圍剿所謂「邪教」、「魔教」的情節；不少中原人士所採取的正是「替天行道」的姿態。只不過，檀月點得更明。

三、漫畫《浪客劍心》

男主角在身為「拔刀齋」之時（幕末時期），以「天誅」名義，替明治政府斬殺異己。最後，他的左頰上留下永難抹滅的十字傷疤。

四、小說《基督山伯爵》（俗譯作《基度山恩仇記》）

男主角遭人陷害入獄。出獄後，他以「替上帝在人間獎善罰惡」的心態，進行各種報恩與復仇計劃。卻在一次事件中，間接誤殺了一個無辜的小男孩。

他一面對孩子進行急救，一面對上帝祈禱與懺悔。可是，孩子仍是死了。

永遠無法彌補的過錯。


「替天行道」固然熱血，但熱血背後的意義是什麼？會不會是被熱血沖昏了的頭腦？會不會是被有心人士利用來鼓動群眾的詭計？

為什麼要替天？如果，你不是用天的名義，而是自己擔當一切作為，你的心會不會變得更清明、更分是非？

如果你是野心家，相信你在喊著「替天行道」的口號時，並不會因為「天」這個字眼而有所節制。

如果你是怨天不公的人，你又何必替這個不眷顧蒼生的天做事？

如果你心存正義，所謂天也不過成了身外物；你的心，才是你的主。


所以，何必替天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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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寫於 2002 年秋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