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來做網拍（誤）

我永遠記得我大四謝師宴那天身上的服裝。當然，因為那是我大學四年難得不在老師同學面前穿（垮到掉地的）睡衣褲的一天。

謝師宴之前那個週末，我回中壢渡假。然後告訴她，喔媽我們下禮拜有謝師宴耶。

她聽了，想一想，緊接著翻箱倒櫃找出一件壓箱寶（？），問我這件好不好。我看了覺得很可愛，橘色，下襬有蕾絲呢，邊試穿邊感覺質料，眼下順便快速掃過那一大疊翻出而擱在床上的衣服。如今我在腦海裡努力搜索那個畫面，卻怎麼也想不起那一大疊到底都是正式的女裝還是垮到掉地的睡衣。她過世之後，屋主就把我們的衣服處理掉了，當時我人在美國來不及救回（不過阿姨他們事後幫我救回了一些冬裝）。偶爾我逛逛 Yahoo! 奇摩拍賣，心想著，噢，媽好像有幫我買過這樣的洋裝，因為我依稀記得她看我試穿時那種期待看到一個洋娃娃的眼神。我媽有些心境是很適合少女漫畫的。

「很漂亮，」我說，「不過這褪色還有皺摺是本來就這樣？還是因為有點舊了？」

「故意的。復古味。」她答。我點點頭，將這橘色襯衫換下來，又接過她為我挑選的白長褲，一起放進我的背包裡。


薰風拂過枝枒探向窗飾，招惹了一連串嘩啦啦啦響。將毛玻璃窗關起，日穿葉隙的光點投在玻璃上失落的游移起來。我們開了空調，在外賣食物抵達時仔細將它們擺上桌，同時看著人潮漸漸湧現。

而會議廳一角，負責魔術表演的何士緯挨在一旁要我推薦一位女助手。我把本屆甲乙兩班人氣最旺的幾個女同學都報上了，卻被他用各種理由否決。

只可惜我無論如何不會報上自己的名字。我在甲班的形象是一隻天天穿垮衣垮褲、只會遊走在教室與圖書館間的低調小恐龍；知道我真面目（？）的同學，五根指頭數得出來（然這寥寥幾人與我的默契都極其深厚）。要詮釋一個活潑嬌美的女助手角色，首度嘗試雖無可厚非，但也不能有強烈相反的過往形象，否則無法在短短一分鐘內的分段表演中順利翻案。

我從小想當演員。我有天生的表演欲與直覺。我知道我推薦的女助手必定為魔術增色。而我知道這女助手絕對不能是我。


終究找到機會翻案，是在謝師宴之後甲班的小畢旅裡。四日南投的陽光，三夜年少輕狂（不要想歪），其中還有一夜十發十中的射擊和全班暢飲的香檳。第一次，我讓大家對我改觀。


「你故意的。」許久以前，小真有一回突然這麼對我說。

「啊？」那時我正提著垮到落地的褲子爬梯翻找書櫃上層，聞言只得中途停下，不明所以的回頭看她。

她仰頭注視著我幾秒，最後聳聳肩，轉頭看向窗玻璃上游移的日光。


小真，你弄錯了，我並不是故意戴著大眼鏡的克拉克肯特。





我扶著眼鏡，在桌燈下縫補七年過後終於承受不住的那件橘色蕾絲邊牛仔襯衫。破洞，我將它補起；衣領脫離，我把它連回去。可是傷痕仍不斷出現。

纖維清晰的牛仔棉質，但薄弱似紡紗。如頭一回在鏡前試穿一樣，我以肌膚感受，分明粗重，搖曳時卻漣漪四起，輕輕彈動我的觸覺，像是敲著心門來訪，我次次迎它而入。

只是，這回，我終將放下針線，不會再補了。

這張叫做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」。（亂入＋大誤）